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特雷西斯和乌尔比安的梦女

长夜未明

长夜未明


By:Lois


灯亮不起来,他试了很多次。风哐啷一声撞在他的窗上,他放弃了,摸黑躺了下来。夜风执拗地在屋外四处寻找能钻进的空隙,窗户猛烈地抖动着,他摊开四肢,又蜷缩起来,又伸开手脚,选择平躺着。有车轧过马路,声音由远而近,由近而远。


屋里的管道发出窸窣的声音。公寓的管道是一个独立的世界,总是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发出一些响亮的噪音。起初他以为是管道出了什么问题,后来他意识到只是因为它和这栋公寓一样老去了。老年人的身躯里总有咔咔作响的骨头和关节,管道也是如此。它们载着水流在建筑物里呼哧呼哧地爬上爬下,外皮生锈,无人问津。老去和被遗忘总是不好受的。


旧冰箱发出嗡嗡声,他没有去理会。他也不是没有拍打过这个脾气古怪的大块头,但是它比它制作出来的冰更倔强和偏执。冰尚能融化,冰箱却没有丝毫这样的概念。有食物在里面冻住,有食物在里面发霉,它一概不管,只管做自己的事,发出自己的噪音,嗡嗡嗡,嗡嗡嗡。


碰上这种情况,要么顺着它,要么就换了它。可是他没有钱,何况公寓也不让换。所以它就继续待在了那里,带着陈旧的样子,占领一个屋子的重要地位,把自己的嗡嗡声变成正常运转的代名词。


他翻了个身,布料摩挲,床的支架沉闷地呻吟。


他躺了一天,睡眠不再到访,他瞪着眼看天花板,又翻身挨个看屋里的陈设。白色的天花板,黑色的塑料椅子,堆积在上面的衣服,床头的纸巾和水杯。书桌上落满灰尘,他不用那张吱吱呀呀的桌子很久了,抽屉里和桌面上都是他用不到的东西,他也想不起来里面究竟有什么。


书架上有几本书,还有很多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,他没心思去看了。这个房间落灰的东西很多,他懒得打扫,每天只是躺在床上。于是其他家具就在他的无视里逐日与白墙融为一体。它们厚重、真实而安静,它们看得见,却无法被他摸到。他选择不去触摸


没有灯,他也不在意。黑暗幽幽地在房间里浮动,窗帘缝隙里透出些微的光线,微小到一触即散。他遵循人类的本能,尊重而又渴望地盯着它看了会儿,又因为另一种本能扭过了头继续面对黑暗。黑暗像一块巨大的棉被,把他从头到脚包裹了起来,舒适到不想离开。他本也没有地方想去


左侧胸膛里跳动的心脏传出熟悉的疼痛,一股热意冲上了心尖。他的眼皮开始发沉,喉咙干燥,手脚冰凉,他把自己蜷缩起来,闭上了眼。


黑暗是他的棉被,疼痛是他的枕头。好啊,好啊,有这些他就能在未明的长夜里继续躺下去,继续睡下去,一如既往地存在下去。


离天亮还有很远,他缓慢闭上眼睛。


夜风在窗外咆哮着奔向不知名的远方,它不会为他带来黎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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